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屈原,這位高潔而悲情的詩人,不見容於朝廷。在放逐途中,形容枯槁行吟澤畔,巧遇漁父,兩人的對話,道出不同的生命觀點,相傳這就是屈原所寫的漁父辭,那傳頌千古,餘韻不絕的滄浪之歌。 屈原曰:「眾人皆濁我獨清,眾人皆醉我獨醒,是以見放。」 「寧赴湘流,葬於魚腹中,又安能以皓皓之白,而蒙世之塵埃乎?」 漁父莞爾而笑,鼓枻而去,乃歌曰:「滄浪之水清兮,可以濯我纓!滄浪之水濁兮,可以濁我足!」遂去不復與言。 讀漁父辭總令我動容,總令我深思低迴久久。屈原執意殉國的一片忠悃,孤高自潔的堅貞品格,與漁父能屈能伸的圓融豁達,明哲保身的處世之道,都是人世間不同的典範,也是中國自古以來,士大夫或狂或狷,或儒或道的生命對話。 也許,屈原的另一面正是漁父,也許,滄浪之歌正是屈原生命之歌的複調。也許,屈原在承受那不能承受的生命之重時,在投石沉江犧牲獻祭的剎那中,也曾嚮往鼓枻高歌浪跡江湖的另一種選擇? 然而,這兩條路似乎都是寂寞之路,千百年後幸運的我,掩卷時卻不免深深惋惜,好想對屈原說,也好想對屈原心中的漁父說,在投身滄浪與放歌滄浪之外,其實生命還可以有一種安然的選擇:在順天應人中放下自我掙扎,在天人合一中真正喜樂交託,在舉世滔滔中,可以信靠天父上帝,永不寂寞,且無入而不自得。 詩仙李白的詩瀟灑飄逸,豪放不羈,總帶著幾分即時行樂的盡性與開懷。 只是盡性終歸不是任性,開懷又豈是借酒遣懷?來吟頌這首春夜宴桃李園序吧! 夫天地者,萬物之逆旅,光陰者,百代之過客。而浮生若夢,為歡幾何? 古人秉燭夜遊,良有以也。況陽春召我以煙景,大塊假我以文章,會桃李之芳園,序天倫之樂事,群季俊秀,皆為惠連,吾人詠歌,獨慚康樂。 幽賞未已,高談轉清,開瓊筵以坐花,飛羽觴而醉月,不有佳作,何伸雅懷?如詩不成,罰依金谷酒數。 這首詩真是酣暢淋漓,意興遄飛,讀來令人覺得痛快極了,忍不住要為李白的風流文采大聲喝采!在那美好的春天夜晚,在那滿園馥郁的桃李園中,手足歡聚皆為一時俊彥,瓊筵坐花飛觴醉月,良辰美景中,天倫雅敘,誠可謂人間樂事矣。 只是詩人在歡樂中,自不免惆悵於時光易逝,而興起浮生若夢的浩嘆,在淡淡的悵惘中,詩人也只有藉著舉杯邀醉,即時行樂的倡議,帶出強作瀟灑的生命歡筵。春夜宴後,是一片杯盤狼藉?是歡樂過後更深的落寞?是宿醉酒醒後的人去樓空? 千百年後幸運的我,沉吟詩境中,忍不住發出奇想,當李白驚覺浮生若夢時,他是否知道夢境結束後,有一個真實的天國?當他感嘆著:天地乃萬物之逆旅,光陰是百代之過客時,他是否知道:儘管人生虛幻苦空,天鄉卻不再飄渺迢遙?掩卷輕嘆,多麼希望撈不到水中月的李白,撈到的是安定在天的永恆。 冰心玉壺 詩的美感,在於文字的簡約精緻,含蘊深遠,在於音韻的和諧生動,使生命吟詠如歌。有如一片冰心在玉壺般的晶瑩剔透,溫柔婉約。在這奔忙繁囂的世代,讀讀詩,可以使我們多少保留一些些兒的古典韻致,人生情味。炎炎夏日,我心清涼,讀詩讀經,其樂無窮也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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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「聖樂新世界」魏德瑜主持 每週日01:00-03:00、16:05-18:00播出)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