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時候,住在基隆海邊,夜裡總是會聽到一陣陣的濤聲,一波又一波,想著海上的船隻,想著遠方的人兒,好像催眠曲一般,慢慢就睡著了。

對我來說,濤聲就是我童年的搖籃曲,帶給我一種安心的感覺。

聽說,法國北部有座圓週一公里的小島,島上沒幾戶人家,潮汐漲上來的時候,整個島被圍在英吉利海峽的海水裡,夜裡甚麼地方都不能去,只能看星星、聽濤聲,一聲又一聲。

那多詩意啊。於是,計畫了一趟法北之行,這個像山不是山,叫做聖米契爾的小島,成為我築夢的地方。

從火車站轉搭巴士到小島,經過一座長達一點六公里的長堤時,開始見識到這島的魅力,因為沿途所見,只能用人山人海來形容。除了朝聖的人,絕大多數是我們這種觀光客了。

小島海拔一百五十公尺,一般都稱他為聖米契爾山,遠遠望去,倒有點像一個巨獸,盤踞在海上。

從圍牆邊的小門走進去,狹窄的街道,每一步都會撞到人。但是,我們運氣真好,竟然還可以找到有空床的旅館,不過,這旅館也有點年紀了。

沿著石階往上走,彷彿剝著竹筍的皮,一圈又一圈,途中除了賣手工藝品的商店,就是餐廳、旅館、老房子、墓園…,新舊雜陳,嗅不到古幽幽的氣息,只有陣陣飄來的汗臭。

直到進入修道院,站在美麗的花園裡,面對海灘沙洲,海風息息,才感受到一點舒適。

讓人困惑的是,當年為什麼把修道院蓋在這麼荒涼的地方?因為西元七○八年,聖亞伯特主教,夢見大天使聖米契爾(聖經上譯為米迦勒)指示他蓋修道院,於是,他排除萬難,終於完成了教堂的建築。也象徵著,修士們要在如此艱困的地方,才能修心養性。

之後,各地朝聖者蜂擁而來,即使英法百年戰爭期間,人們依舊不畏烽火,絡繹於途。

因為地勢顯要,戰爭期間,曾經做為要塞,飽經戰火荼毒,甚至在法國大革命之後,還被當作監獄,先後囚禁了一萬多人。

如今,戰爭過去了,修道院也經過整建恢復舊觀,昔時囚犯的呻吟,隨著風聲、濤聲,逐漸平息,不再為人們紀念。

聖米契爾最特別的地方,就是四周的沙洲,會在眨眼之間漲滿潮水,水位甚至高達十幾公尺,不少朝聖者因此陷溺沙洲,失去性命。所以,才會在陸地與島之間,興建了長堤。

因為交通的便捷,更多觀光客湧入,此後,島不再安靜,想要朝聖,必須懂得鬧中取靜的訣竅了。

我到了島上不久,就親眼見到停車場在短短功夫內,變為一片汪洋,所以城牆的門開得小小的,就是要在漲潮時,可以立即關閉,免得大水沖進城裡面。

那是走完石階的燠熱午後,只想好好睡一覺,醒來,見到沙洲上有人騎馬,再用力一瞧,遠方不是跟我一起來遊玩的H嗎?他怎麼跑到沙洲對面去探險,忘了通知我。

不想錯過好玩的節目,匆忙趕到城牆下頭,想要沿沙洲走過去,沒想到,海水竟然漫過腳背,而且水漲起來的速度很快,我急得跟H揮手,他還擺出搞笑的舞姿,等到發現不對,已經找不到回來的路。

我在這岸跑來跑去,指揮他正確方向,幾番折騰,總算逃過一劫。

因為已經變成觀光點,餐廳的菜餚也就沒有明顯特色,大都以賣海鮮為主,價錢也不便宜。倒是有一樣高高膨起、半個足球大小的蛋餅,在十九世紀由安妮特研發成的,是島上舉世聞名的點心,同時,印有安妮特照片的盒裝餅乾也隨處可見。

夜裡,觀光客走了不少,安靜了許多,高高的修道院,也如同舞台上亮麗的明星,歸於平淡,享受一天裡難得的平靜。

而推開窗望見的星星,淡淡小小的,海風,細細的吹拂,我再度睡去,只是,夢裡沒有濤聲,只有夥伴的鼾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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