初次接觸景泰藍,是在五星級飯店的精品街。
各種造型的大小裝飾品,顏色極為鮮豔亮麗,讓我眼花撩亂,身邊的人說,幹嘛看這些,老氣。
的確,景泰藍飾品經常和玉石、書畫擱在一塊兒,好似就跟古老的中國畫上等號,現在不時興這些老古董,大概只有西方觀光客看了別緻,把玩一番。
難免嫌他們老氣橫秋,但我終究買了景泰藍貓頭鷹擺飾,因為我向來收藏貓頭鷹啊,偏偏街頭少見景泰藍的,大概只有外國人不計較貓頭鷹邪門、代表黑暗勢力(多冤枉啊!只不過是在夜裡活動,就給他們貼上標籤),於是,貓頭鷹在飯店精品櫥窗裡可多著呢!
多半跟自己喜歡藍色也有關係。
念大學時,媽媽高高興興帶我上衡陽路,要給我買大衣,指名要我穿紅色,說是年輕女孩就要顏色鮮豔。我喜歡藍色,媽媽怎麼也不答應,似乎覺得藍色是屬於她們上年紀女人的顏色。
我只好罷穿,只有一回讓紅大衣上了身,那照片到現在看了,我還是覺得慘不忍睹。末了,紅大衣送了人。
心底嚮往著天的藍。曾經想要嫁給在藍天上翱翔的飛將軍,要不然嫁給姓藍的也可以,結果都沒有如願。甚至連一件藍色大衣也沒有買過。
似乎,景泰藍的藍,加上我愛的貓頭鷹,成了我的移愛。
細究起來,景泰藍從元朝開始由阿拉伯、波斯一代傳入中國,直到明朝景泰年間,開始受到重視,技術也更加成熟,「景泰藍」的「景泰」兩字就是象徵景泰年間。但這時還都是皇室貴族把玩的東西。到了晚清時期,景泰藍從宮廷走入民間,造型就變得比較生活化了。
宮廷裡的器具造型,無論是掐絲、點藍、燒藍或鍍金,都屬上乘,民間製品則略遜一籌。可是,不管怎麼說,多半以寶石藍、孔雀藍作為底色,彷彿揉合了海的水藍、天的蔚藍,以及我青春年少的藍色夢。
真正喜歡上他,是我去西安觀看兵馬俑那年。下了遊覽車,三三兩兩朝展覽場走,經過一個古舊民宅,門口有個簡陋的小攤子,褪色的塑膠布上擱著幾個零碎的家用品,大概是家裡窮,想要換些錢,買些民生品。
東西真舊,沒人想看,四圍被風捲起了陣陣黃沙,更是少有人駐足。可是,喜歡舊物的我卻停下腳步,拿起其中一個景泰藍的貓頭鷹碟子玩賞,顏色已退去,好似沾染西安的漫天風沙,我用面紙擦了擦,仍然黯淡,可是,看得出圖案的紋理細緻,掐絲的線條極美,藍色更是層次分明。
問他多少錢?他說10元人民幣。那時候,我哥哥在大陸的月薪不過100人民幣,覺得貴,擱了下來。可是,他卻沒有讓步的意思。想想,對他來說,或許是一件珍貴的紀念,於是,連同旁邊更舊的首飾盒,一起買下。
團員笑我,怎麼買這麼破舊的東西?正如同我花人民幣一元買了瑕疵的兵馬俑、瘸腿馬一樣,我喜歡殘破,因為殘破的東西沒人愛。我愛。
心底卻想著,這價錢值得,因為我買了那碟那盒裡面裝盛的回憶、過去的歡笑,或許主人不在了,轉個手,我替他繼續珍藏。
因為開始有了這幾個景泰藍貓頭鷹,接下來,朋友也陸續送我書籤、指套、鏡子,還有現代的造型—鑰匙鍊。
更誇張的是,我在希臘買到景泰藍的開瓶器。或許,若干若干年前,景泰藍從中西亞傳到更遠的地方,那又是一個充滿奇幻色彩的故事了。

(溫小平主持的「天使不打烊」,每週二至六00:01-01:00播出)

站立造型的景泰藍貓頭鷹比較常見


雖然有了風霜,卻是我的最愛


小巧精緻的景泰藍貓頭鷹,各具特色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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