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天使就在你身邊】

午夜的電話響起

溫小平


她到醫院做了檢查，醫生告訴她，很可能是癌症，必須進一步切片。當她等待切片報告的那幾個晚上，幾乎睡不著覺，那種恐懼害怕擔心，一吋吋侵蝕著她。她不敢告訴家人，怕他們跟著一起擔心，更糟的是，因為不了解她，認為她神經緊張過了度。

某個深夜，她實在快要瘋了，獨自跑出門，在巷子裡狂奔、吶喊，直到累了倦了，才拖著沈重腳步回家，這時她聽到我的節目。

我也不知道哪兒來的感動，會在那集節目中分享自己曾經因為害怕癌症再發，嚇得無法入睡，只好悄悄爬起床，到住家附近亂逛。逛啊逛的，逛到住家附近的唱片行，老闆還沒打烊，正在整理片子、煮著宵夜，我跟他沒主題的東拉西扯，說著說著，心中的恐懼慢慢散了，好像有個活人在身邊，跟我說話，就不會想到死亡。

她那晚聽完我的節目，知道有人懂得她的苦與掙扎，不再覺得孤單，也得到安慰。後來她寫信給我，謝謝我，並且告訴我，她不但平安度過那一晚，也順利睡著了。之後聽到醫生的好消息，檢查結果不是癌細胞。

我很高興自己在午夜時分成了她的天使，而願意傾聽我訴苦的唱片行老闆則是我的天使。

午夜天使當然不只這些。

你是否有過半夜卡到某個難關，幾乎跨不過去的經驗？自從罹癌之後，這樣的次數增加不少，我雖不會跳樓自殺，但是我會想盡辦法把自己放在安全的地方，避免傷到自己。

例如住家隔鄰的便利商店的好幾位店員，就曾經聽過我吐苦水。真的好感謝這些年便利商店的興起，吃個布丁、喝杯優酪乳，他們彷彿生命線的張老師，只是聽我說話，我的夜晚好過許多。是否有人做過統計，因此降低自殺率？

有陣子，遇上生命的低潮，看什麼電影都會嚎啕大哭，恐慌症不斷發作，如夜半的鬼魅，我寫稿、聽音樂、看午夜場電影，也躲不開心中恐懼。朋友知道了，跟我說，「小平啊！如果需要有人談談聊聊，隨時都可以打電話給我，即使半夜也可以。」

真的？他那麼忙，擁有好幾間公司，睡眠都不夠了。可是，我把他的話當了真，某個生日晚上，我哭到快要斷氣，打電話給他，他果然接了，也陪我聊了許久。
我深深體會到，至少擁有一個可以半夜打電話求救的朋友，就夠了。

我也是這樣跟我其他的朋友說，「只要有需要，隨時可以打電話給我，不用擔心會吵到我。」

有位憂鬱症多年的朋友，半夜不舒服，丈夫孩子都睡了，吵醒他們也沒有用，吃了安眠藥、喝了酒，她還是睡不著，只好打電話給我，問我可以跟她聊天嗎？我正在趕寫一篇稿子，再不完稿，要被主編剝皮，但我決定還是傾聽她的說話，大該聊了一個多小時，她說她想睡了，跟我道了晚安。

過兩天見到她，氣色不錯，問起那天半夜的聊天內容，她卻都記不起了。可是，她謝謝我在那麼深的夜裡，願意聽她的醉話連篇，也讓她度過憂鬱症發作的時光。

午夜時分是失戀的人、失業的人，或是跟家人好友分開的人，最難捱的時光，我就經常半夜掛急診，而急診室又有一堆像我這樣半夜不舒服的人，等待有人關心。如果這一扇關懷的門關上了，我們要去那兒求救求助？

我們的牧師最常扮演天使角色，只要半夜接到會友電話，他們的家人病危，或是突然掛急診，牧師都會即刻趕到醫院。我也曾經在等待119的救護人員時，請家人緊急打電話給牧師，說我呼吸困難，快要死了，希望牧師來禱告，我好擔心自己突然死了，牧師來不及做臨終禱告。

不少會友或家屬，經過牧師禱告，大概安心了，呼吸心跳血壓都恢復正常，慢慢睡著，牧師則張著惺忪睡眼回家。隨著晨曦升起，原本垂危的生命活了過來，又可以迎接新的一天。

真的感謝這些朋友，成為我們的天使。

也別忘了，伸出這樣的手，成為別人的天使。


（溫小平主持的「天使不打烊」，每週二至六00：01-01：00播出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