紀念、追思與盼望

聆聽佛瑞安魂曲

四月，繁花盛開，生氣盎然，是復活的春天！

四月，落葉繽紛，嫩芽新生，也是追思的季節。

基督徒紀念主耶穌的受難與復活，華人以清明追悼先人。

紀念與追思，願在世者有平安，已逝者得安息。

西方教會音樂中，安魂曲（Requiem），也稱作安魂彌撒，用以悼念死者。安魂曲使用拉丁經文，有固定的經文歌詞，每段經文長短不同，作曲家按著內容，配合演出所需的儀式場合，以音符刻畫出心中的旋律圖畫。對某些特別感動的段落，也會加以發揮，鋪陳。

彌撒曲（Mass），即在禮拜儀式中所誦唱的音樂，也是羅馬天主教會最重要的崇拜儀式。以拉丁文為歌詞。主要有五段經文，分別是

一、垂憐經（Kyrie）

二、榮耀頌(Gloria)

三、信經(Credo)

四、聖哉經(Sanctus)

五、羔羊經(Agnus Dei)

隨著年代，衍生出各種不同的形式，除了平常禮拜儀式會使用的普通彌撒之外，也會應著特別的儀式有不同的安排。安魂曲（安魂彌撒）即是其一，最早是出現在第十世紀，以拉丁文Requiem（安息之意）作為開場，因而得名。

音樂史上著名的三大安魂曲，即莫札特（Wolfgang Amadeus Mozart 1756-1791）D小調安魂曲(Requiem in D minor, K. 626)、威爾第(Giuseppe Verdi 1813-1901)安魂彌撒(Messa da Requiem)、佛瑞（Gabriel Fauré1845-1924）D小調安魂曲(Requiem in D minor, Op. 48)。

這三部安魂曲各自代表著不同時期的音樂風格。因著經典電影《阿瑪迪斯》（Amadeus）的配樂，相信很多人都對莫札特安魂曲裡的末日經：Dies iræ（烈怒之日）段落印象深刻。這是莫札特生前最後一部作品，且未完成即離世。當時因著生活與精神上多重壓力，莫札特安魂曲呈現出的不安與壯烈，音樂起伏間，悲傷而莊嚴、牽動思緒，感受深刻。

威爾第創作安魂曲時，已屆六旬，作品成熟。向作曲家羅西尼與作家曼佐表達致敬與哀思，他傾盡心中濃厚情感，不但加重了獨唱者的份量，獨唱與合唱團之間的交融，也使整部安魂曲有如歌劇般熱烈奔騰。特別是在第二樂章的第一段末日經，樂團與合唱齊下，全身神經馬上清醒，那感受，有人用『震撼又可怕』來形容。整部安魂曲隨著威爾第筆下的音符旋轉，豎耳傾聽，深怕遺漏了任何一段精彩。

佛瑞的安魂曲，與莫札特、威爾第相較之下，顯得沈靜安穩，沒有轟轟烈烈的表白，而是溫柔，情感流動。這是為了紀念父母親的安魂曲，充滿懷念、追思與祝福。聆聽佛瑞的安魂曲，不只是祝福被接回天家的人們得安息，也能使在世的親人心靈得安慰。就如同他的音樂風格，有一種獨到的質感，細膩、充滿詩意。

佛瑞以D小調描繪安魂曲的樣貌。帶著一種感傷與沈思。從第一個音符，就流露出滿滿的情感與懷念：在樂團發出一聲震撼音響之下，合唱團唱著：上主！求你賜給他們永遠的安息，並以永遠的光照耀他們，天主，你在錫安山上應受頌讚，我要到耶路撒冷向你償還誓願。求你垂聽我的祈禱，凡有血肉的都要向你投靠。上主，求你垂憐，基督，求你垂憐。一次一次，音調越來越高，合唱團也發出越來越深沈的吶喊，好像是一個悲慟的開場白，卻充滿莊嚴肅穆。

第二樂章，就直接進入到奉獻曲（Offertorium）的部分：『主耶穌基督，光榮的君王，求你拯救已亡信眾的靈魂脫離陰曹的痛苦，走出深邃的的幽谷。』整曲在沈靜中，雖然很大一段維持在較低音響中，卻不沈悶無聊，反而能夠帶來內心的情感波動與肅穆的心情。

第三樂章，聖哉經，一陣輕聲的弦樂，引導女聲與男聲合唱溫柔的對唱應和，好像是一群天使在高空中歡欣讚美：『聖哉聖哉聖哉，聖主，萬君的天主。』接著號角響起，大家就一起非常快樂的大聲讚美：『歡呼之聲響徹雲霄。』

第四樂章，非常柔美溫和的一段慈悲耶穌。女高音的獨白：『慈悲的主耶穌，求你賜給他們安息，慈悲的耶穌，求你賜給他們永遠的安息。』這一首慈悲耶穌，也是女高音經典獨唱曲目。

接續優美溫柔的慈悲耶穌之後，樂團帶進一段引奏，帶出第五樂章-羔羊經的前導，合唱團跟著唱出除免世罪的天主羔羊，求你賜給他們安息。音樂行進間，帶出與一開場相同的震撼音響，回到「上主！求你賜給他們永遠的安息，並以永遠的光照耀他們。」感受到在不平靜中的安定穩當。第五樂章在前後呼應的溫柔中結束。

緊接著第六樂章拯救我（Libera Me），一段深沈的呼喊，男低音沈穩的歌聲：『上主，求你從永死中拯救我。在那恐怖的日子，天地將震動搖憾…』。在經歷許多心情上澎湃激盪的的高低起伏之後，最後男中音唱出來的是已經較溫和的懇求：『上主，請拯救我。』可以說，即使經過許多些微的激昂，最後仍是回歸平靜。這就是佛瑞安魂曲最動人的地方。

最後，第七樂章，在天堂（In Paradisum）「願天使領你進入天國⋯⋯。」樂團與合唱團營造出寧靜、平和的氛圍。小提琴與合唱團溫柔對唱，靜靜地，緩緩地結束整部安魂曲。餘韻渺渺，帶給人們無限追思。

佛瑞不在末日經上大做文章，捨棄可以表現出輝煌悲壯的華彩音符。可以說是相當大膽的作法。但音樂中所流露出來的沈穩安靜，不只安慰去世的人，也同時安慰在世的親人。他不但成功營造出安魂曲的氛圍，也因而登上了世界最有名作曲家行列。更與莫札特，威爾第並列三大安魂曲的作者。

佛瑞可以說是法國最具影響力的作曲家。他的音樂在音樂史上屬於國民樂派，國民樂派的作曲風格內涵國家民族獨特風味。而佛瑞對國家民族有著強烈的認同感。認為除了法國的文學、繪畫等，音樂亦是最能代表法國精緻文化的藝術表現。當時歐洲音樂界，掀起了一陣狂熱的華格納（Wilhelm Richard Wagner1813-1883）旋風，許多音樂都含有華格納德意志風格，但唯有佛瑞，不但拒絕跟風，音樂充滿獨創性，更積極造就新一代的法國音樂人才。

這部安魂曲可說是佛瑞一生中最顛峰之作。最早是因為父親過世，激發他想寫出一部安魂曲，卻沒料到，在創作過程中，母親也被接回天家。處在極度悲痛之中的佛瑞，昇華心中的情感，安魂曲成了佛瑞紀念父母親的聖樂，充滿悼念至親的情感。以撫平心靈的傷痕為主軸，寧靜而悠揚的曲風貫穿全曲，引伸出一種對無止境幸福的渴望。佛瑞在安魂曲中，寄予虔誠的宗教情懷，平靜的樂音中透露出在天堂的永恆價值。

（文：陳倩儀。陳倩儀主持的「音樂部落格」，每週六08:00-09:00播出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