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鄭曼蕙 放下仇恨的快樂媽媽

美珍 專訪 / 編輯室 整理


越南淪陷後，鄭曼蕙透過各種方法營救鐵幕內的丈夫和么兒，他們出來後，又為了生計，獨自推著攤車在路邊叫賣，三十五年後，幾個孩子成家立業，她從攤販變成有四間店面的老闆娘。然而，這一切的成就，均不及她生命的改變，從不滿媳婦的憂傷婆婆，到願意原諒饒恕。


返台謁靈才知越南陷危機

誠記越南麵食館老闆娘鄭曼蕙的先生杜漢琛是越南華僑，民國四十八年來臺念新竹高中，當時她是新竹一女中的學生，兩人因為被學校推派參加自強活動而認識，沒想到幾年後在公車上重逢，再見面時，情愫在兩人心中滋長，遂展開交往。二十二歲那年，她懷抱著浪漫的憧憬嫁給先生並遠赴越南開始新生活。

民國五十幾年的越南，生活比臺灣好，由於是法國殖民地，社會開放又充滿浪漫氛圍，她在這塊富庶的國家陸續生下三個男孩，生活愜意。

民國六十四年先總統將公過世，許多旅居海外的華僑震驚又傷心，紛紛從各僑居地組團回臺灣謁陵。她也帶著兩個較大的孩子隨團回國，順便探望娘家人，先生則留在越南照顧十個月大的么兒。那時候，越南內戰已經打了三十幾年，越南人習以為常，加上政府特意封閉消息，因此他們對戰事的嚴重性毫無警覺。

她跟團從越南回臺灣經過香港停留時，看到國外媒體對越戰的報導和國內有很大的差距，才知道越南深陷危險，因此回到臺灣後，立即發電報通知家人離開西貢。

那時通訊不發達，跟國外親友聯絡都是靠發電報的方式，隨著戰事緊張，許多越南僑民都到電信公司排隊等候發電報給親友，要他們趕緊想辦法逃離越南。由於人數眾多，等候發電報的人從北門排到開封街。


各管道搶救淪陷鐵幕夫兒

發電發出不久，越南淪陷，寫回去的信都被退回來，所有消息完全切斷，她帶著四歲及五歲的兒子，非常的無助。每天都到華僑委員會，在歸國華僑登記本子裡尋找認識的人，再從中探親聽親人的消息。那時帶來的錢都被騙光，她六神無主、焦慮不堪，天天到僑委會求助，也向當時的行政院長蔣經國先生求援。

鄭曼蕙回憶當時的情況：「想到的方法都用盡了，僑委會的人員幫助我變賣首飾換錢生活，兩年多後，開始有飛機進入越南，我們透過救災總會的幫助，以專案方式申請先生和么兒來臺團聚，先生是搭法航到泰國，再從泰國飛到臺灣。越南政府規定出來的人必須放棄一切財產，因此先生兩手空空帶著么兒逃出越南。」

鄭曼蕙在機場接機時，看到天天思念的丈夫與小兒子，小兒子已經三歲，那天穿著一件很大的襯衫及一雙比他的腳大很多的涼鞋，全身瘦巴巴、髒兮兮、長滿疥瘡，她衝上前去抱他時，兒子不認得她而害怕的哇哇大哭，躲在父親後面用越南話罵她。她心疼難過的流下眼淚。


從路邊攤擴充到四家店面

他們原來跟著一群越南僑生共同租屋居住。當時很多越南僑生無法回國，為了省錢，許多人擠在一間狹小的公寓裡，互相照顧，鄭曼蕙賺了錢，就買米煮飯吆喝大家一起吃，他們互相依靠打氣，再辛苦也要撐下去。

先生來臺灣後，一家五口團聚。幸好先生曾從臺大化工系畢業，因此很快地在臺灣肥料公司找到工作，他們才搬離開來。然而靠著先生一份薪水仍然很辛苦，因此決定賣越南麵食改善家計。

1980年，剛開始他們在永康公園旁邊擺攤。學化工的先生要求她每份餐點食材都要量化，她照著做，也從那時開始奠定誠記餐飲食品標準化的基礎。

第一天開張時，因為不好意思，她把頭放得低低的，也不敢大聲吆喝招攬客人，因此從上午十一點到下午一點，才賣出一碗米粉。

她對自己要求很高，除了注重食材的新鮮與味道，也注重攤位的整潔，每天把抹布洗得乾乾淨淨，在水龍頭下清洗餐具，不像一般路邊攤只用三桶水清洗餐具，她的堅持讓客人安心品嘗道地的越南味，因此客人越來越多。

她提到那時代的人很有人情味，某個下雨天，攤位已經坐滿四位客人，有兩位客人撐著傘在後面等待，讓她非常的感動，對自己產生信心與希望。為了兼顧孩子，每天清晨買菜做六個便當，當孩子的午晚餐，三兄弟感情很好，不吵架也不打架，大兒子常來攤位幫忙，讓她放心的賺錢養家。之後她從路邊攤拓展為店面，三十五年後已經在永康商圈、慶城街及阪神百貨有四間門市，丈夫及兒子一起經營管理。


恨媳婦未盡責照顧兒子

七年前，大兒子與交往十二年的女友結婚，選擇留在店裡幫忙。某天，三兒子提到，哥哥好像很疲倦，每天下午都要睡覺，她觀察兒子的氣色真的很差，帶他去醫院檢查，沒想到是乳癌末期並已轉移到肝臟。

兒子住院治療時，媳婦一直以工作加班為藉口，極少到醫院探望，照顧的責任全落在她身上。兒子出院回家休息，媳婦又趁機出國旅遊，她對媳婦不把自己先生的身體和生命當作一回事而難過不滿，直到兒子過世，仍憤恨難平。

「那時我整個人被憤怒綁住，生命中除了恨之外沒有其他的，生活變得很亂，思緒理不清。我封閉自己，與親友不來往，每天躲著哭泣、生氣。」

這時，平日一起運動的基督徒朋友林柔里持續關心她，她感到很厭煩。但是林柔里鍥而不捨，經常向她提到上帝為人類預備的福音，還不時塞給她福音單張，她卻愛看不看的。

某天林柔里帶她去參加佈道會，不知怎地，朋友抱住她時，她無法抑止的嚎啕大哭，一股溫暖進入心裡，當天就決志要信耶穌。回想兒子住院期間，醫院院牧部的傳道也經常來探訪關心，唱詩歌禱告，為他們打氣，讓她覺得很溫暖很安慰。


饒恕對方就是饒恕我自己

「在教會中我聽到一句非常震撼的話：『我饒恕了她，就是饒恕我自己』。」那段時間，她報名參加教會開辦的心靈傷痛治療課程，透過課程她開始整理過去認識自己。明白上帝藉著這課程，是要她學習饒恕的功課。

「若我再繼續恨下去，生命將是一張慘白的紙，聖經說，喜樂的心乃是良藥，憂傷的靈使骨枯乾，愛能遮掩過犯，恨能挑起爭端。若不是親身經歷，被傷過被背叛過，很難了解饒恕是那麼難的功課。那時候我無法愛人也無法愛自己，整個人的生命枯乾，身體憔悴消瘦到只有四十幾公斤。我體會人的心靈若沒有從上帝而來的力量，怎麼努力都無法做到。但是只要人願意努力改變，加上神的能力，凡事都有可能。」

現在的鄭曼蕙經常對朋友提到信耶穌的好處，熱情的程度就像當初帶著她去教會的朋友，因為她體會：「財富不能代表一切，今天若我沒有遇見上帝，我不敢想像生命將會如何，但是今天我得到這寶貴的禮物，生命不再苦澀，還有能力去愛人，這是我最快樂的事……。」



（本文整理自2014.03.23播出的「佳音會客室(每週日22:00-23:00)」節目內容，歡迎以智慧型手機進入「佳音WebApp」，由節目表進入收聽完整節目。）